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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可这……”傧相语塞,似乎是没遇到过这般情形。
“也是差不多了。”太子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,他起身,招呼着满屋子的人,连着傧相,一齐出去,想必是去喝酒了。
“凤台,你刚刚太冲动了。”兰翘略带埋怨道。
“你没看到那个人那么粗鲁,”凤台拉长了语调,还带比划道:“把阿姊……”凤台连连唾了两口,自嘲道:“真是猪脑子。该改口主子了。”
“无妨,无妨。”我从榻上起身,兰翘立即捡了鞋子摆正,准备替我穿上,却被我顺势接了过去。我穿好鞋,拍了拍凤台的肩膀,“不用这般见外。”
“哪能如此?”兰翘柔声细雨嗔怪道,“今时不同往日,以后在这里,还是规矩些好。”
我也不在接话,毕竟人在屋檐下。随后便接二连三打了几个急促的飙着泪的哈欠,已是困到了极点。我表示希望先去小憩一会儿,凤台坚决否定了我的想法,倒是兰翘通情达理,提议休息一下是可以的,太子来了自会叫我。最后不顾凤台的言语阻拦,我几步旋至榻上,蒙着被子,倒头就睡。
那一夜,在前几日失眠的堆积下,我终于做了个长长的梦,至于内容,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,但感觉是个好梦。
第二日一早,沐浴梳妆之后便跟着太子乘了步辇去兴庆宫拜见圣人。其实不过都是些虚礼,这天与后天回门,都是装装样子,做给别人看的。我也就没怎么上心,就像一个提线木偶,别人让我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。
在太子府刚住了几日,便有圣人降旨要我入宫。只是这一次我由梨园的剑舞弟子摇身一变成了教习师傅。
梨园还是那个梨园,虽然没有了初春的繁华若雪,但郁郁葱葱自成一景。师姐们笑意盈盈挨个儿向我问好,一众主管们争着向我请示安排,至于以前和我平起平坐,一个案上抢夺吃食的,此刻全部鸦雀无声,估计是恨不得把脑袋藏到怀里,以免被我瞅见。我顿时有了种“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”的感觉,其实,我不过就是由舞姬变成妾室罢了,她们根本用不着这样。
幡绰早早在园里等我,可他还是不免落入了眼下的怪圈,不再像以前那样见面直接开口,而是毕恭毕敬地行了礼。或许,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,我旁边还有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宫太子。
我不得不承认一点,我的确是攀上了高枝。首要的原因自然是与储君,未来的皇帝为伴,但更重要的是嫁给了宫中绝大少女和姑姑的心仪对象。他的风靡程度绝不亚于高仙芝在平康坊的如鱼得水。面容姣好,自不用说,当年三王被废后,李隆基有意推长而立,但是那可怜的老大因骑射伤面,有失体面,所以失了继承的机会。而忠王,也就是如今的太子,虽然只是老三,但凭借堂堂仪表,问鼎东宫。其次,更为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品性,宫中人所谓“温润如玉”,但我感觉,怎么温润不足,软弱有余。
但不管怎么说,就如同一场风暴,我本来是在外围看热闹,结果一不小心把自己卷到了风暴眼里,然后自己倒成了热闹。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,反正所到之处,小声议论者,比比皆是。虽然宫中三令五申禁止传播流言蜚语,但有女人的地方,就有嘴,有嘴的地方,永远不得安宁。可是,我真有那么幸运,“天上白白掉了馅饼”,还是我真的那么差劲儿?“癞蛤蟆糊里糊涂含了天鹅肉”。
三月暮春,圣人在城东禁苑的望春楼上视察,特意命了太子随驾。我本是不愿掺和此事的,但幡绰一直跟着我给我洗脑,说此行如何如何壮观,百年难得一见,机不可失时不再来。所以最后我屁颠儿屁颠儿也就随了他偷偷去了。
望春楼前,舟楫连片。三二百只小斛底船泊于潭侧,驾船之人皆是一样的装束,头戴大笠子,身着宽袖衫,脚蹬芒履,个个精神抖擞,蓄势待发。当圣人示意高力士开始时,小船依次驶过楼下,立于船头之人便接连自报家门。第一艘船上是陕县尉崔成甫,他打扮的格外惹眼,缺胯绿衫,锦半臂,偏袒膊,红罗抹额,颜色艳丽,却是恰到好处地透漏出浓浓喜悦。除此之外,他激情澎湃地高声吟唱着改编后的《得宝》歌,更有锦上添花之意:得宝弘农野,弘农得宝耶!谭里船车闹,扬州铜器多。三郎当殿坐,看唱得宝歌。与此同时,一百位花枝招展的女子齐声相和。帆影闪动,乐鼓齐鸣,歌声嘹亮,举城欢腾。
这场盛会持续了整整一日,直到黄昏,被琳琅满目的宝货弄得眼花缭乱的众人才恋恋不舍相继散去。
我本想在太子发现我之前,溜回梨园,但高力士说沉香亭移植进四株名贵牡丹,圣人口谕要幡绰带我和一众弟子跟随玉娘前往兴庆湖畔乘月观赏。
夜幕已落,月亮发出皎洁的光,投射到姿态迥异的牡丹花上,不像太阳光那样的炽热与耀眼,明晃晃之下容不得去看他物,而是独特的清冷与含蓄,与花相映,使牡丹更具风情。花香月色之中,我命人摆下歌舞,李龟年也正张罗着管弦班子准备吟唱之际,坐在亭子里的李隆基饮了一杯玉娘递来的葡萄酒,突然饶有兴趣地说道:“赏名花,对妃子,此情此景不能再唱旧词。力士,你快拿着金花笺去找李白,命他写几首新词来。”
大约有半炷香时间,高力士才带着几个人回来。幡绰一见,立即跳到我身边,向我指道:“十二娘,高力士身后,被随从架之酒徒乃是李翰林。”
李白这个名字,我早就耳闻。去年早些时候,我去西市园子对面的一个酒馆帮高仙芝买酒时,就听人议论过他的才名。而前几月更是听幡绰说,玉真公主和贺知章轮番向陛下引荐了一位男子,文笔惊艳绝伦。除此之外,与人交谈,更是口若悬河。陛下非常欣赏他的才华,不仅降辇步迎,更是在任命他为翰林时,亲手为他调羹。所以,我脑子里的李白,应当是仪表不凡,惊才风逸的傅粉何郎。然而,他并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美好。眼前的这个酒鬼,蓬头垢面不说,身上的深棕色的圆领袍衫也是松松垮垮,手上顶着个皱巴巴的软脚璞头,还一个劲儿地咂嘴,哪里有一点才貌双全的存在。
“李白酒醉,竟不省人事。该当如何?”李隆基见着高力士回来,又看见李白这幅邋遢的模样,急忙起身。
“奴倒有一个法子,还请圣人恩准。”高力士嘴角一拐,拱手道。他拍了拍手,两个随从就立即把李白扔到地上,然后端着一盆冷水“哗”一下不偏不倚地全部泼到李白的头上。李白猛地跳起,大叫道:“雨来,雨来。”边喊边举起袖子做出遮雨的动作。
“放肆。李白,圣上在此,还不赶快跪下!”高力士甩了下浮尘,耸了耸眉,厉声道。
“唉!不可如此。”李隆基声音一转,携了玉娘,几步跨到李白面前,颇有深意地看了几番:“太白啊!我今夜请你来,是想让你为太真娘子写几首词,你看如何?”李白像是惊魂未定,头发一甩,打了一个嗝,惊奇地瞄了一眼玉娘,又轻蔑地瞟了一眼高力士,这才歪着身体,一甩袖子:“这有何难!”随后俯身说道,“但臣斗胆,请太真娘子磨墨,高公脱靴。”
李隆基应该没想到李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,面露难色,迟迟不肯回答。而高力士更是怫然不悦,却也没有多言,他的嘴角扯出一抹老奸巨猾的笑。就在这时,一直默不作声的玉娘却侧了身子,深深行礼道:“圣人不必为难,愿为李翰林磨墨。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不可。”一向伶牙俐齿的高力士此刻却变得笨口拙舌,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太监,即使木已成舟,却还是幻想着能够拒绝。
“阿翁,且听幡绰一言,一来太真娘子璞玉浑金,已应了此事;二来脱靴之举,对于阿翁而言,想必已是得心应手,”站在我旁边的幡绰忍不住掩嘴笑道,“阿翁,断不可推辞。来人,准备笔墨纸砚。”
高力士又急又恼,但事已至此,只能选择从命。李白的身上像是有些不明的味道,高力士靠近之后,一副要呕吐的表情,但在陛下面前,又不好失仪,只有侧着脸蹲下身,捻起两根指头,一脸嫌弃地左一只右一只慢慢吞吞脱去李白脚上的乌油薄底短靴。李白倒是得意,把脚伸的很长,几乎要够到高力士的嘴,不停地扇动,嘴上也没闲着,一个接一个的酒嗝逗翻了全场的人。我们虽然一个个都忍俊不禁,但顾忌高力士的地位,一整抿着嘴,可离两人最近的玉娘像是没有瞧到这一幕,自顾俯下身,一手提着袖子,一手小心翼翼地研墨,凝视着半醉半醒的李白两腿一盘,一边挥挥洒洒地写着,一边疯疯癫癫地念道。
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。
若非群玉山头见,曾向瑶台月下逢。
一枝红艳露凝香,云雨巫山枉断肠。
借问汉宫谁得似,可怜飞燕倚新妆。
名花倾国两相欢,长得君王带笑看。
解释春风无限恨,沉香亭北倚阑干。
李白写完,大手将笔向前扔出好远,身子往后一躺,仰天大睡,立刻鼾声如雷,举止中自有一股豪迈劲儿。“来人,把李白唤醒。”高力士横眉怒目道。
“慢着。”李隆基阻止道,顺手接过玉娘递来的诗,龙颜大悦:“李白这三首已深得我心。其亦累矣,力士,你送还翰林院也!”纵然高力士暴跳如雷,万般不愿,也奈何不得,只得亲自送了李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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