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索临风心里有事，吃的时候就不怎么专心，想着自己要怎么开口。
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自己想下山，就听见美滋滋喝了口汤的索青岑满足长叹一声，“临风啊，想出去不？”
“嗯？”
“待会儿你收拾收拾东西，帮爹去跟老熊招呼一哈。”
“……什么？”
“老熊，熊商臣！”
索青岑一筷子拍开大儿子偷酒的手，“人在楚国，当皇帝呢，你去跟他打个照面，报你爹的名撒。”
索临风瞧着他这满不在乎的模样，好像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吓人的话似的，表情有些古怪。
再转眼去看大哥，对方同样没什么惊讶，就跟没听见一样，只是专心盯着桌上的酒坛，随时要找机会下手。
“……”
他默默把冲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，盯着那盘青菜半晌，才问：“是要去做什么吗？”
“你娃儿聪明哦。”
索青岑嘿嘿一笑，给他斟酒：“老熊这日子是越过越不好过咯，叫你借老子的东风去风光一把，给他当个狗头军师，祸害死为止。”
嘴上说的随意，可这实际内容却听得人心惊不已。
就算索临风已经足足十余年没下山过了，但当初他还是夏家小公子的时候，再怎么年幼无知，也是知道现如今天下的战局是如何分布的。
诸侯争霸，天下版图有无数条交叉，其中小国掰着手指都数不清，而大国里，就属楚国的领土最大最广，也最是威风。
他养父看起来也就是个除了白白净净这一个优点之外，其他什么都不太中用的普通人，结果一开口就直接扯到了楚国，而且听那语气好像还跟楚国国君一直有联系？
朝夕相处了十五年，索临风忽然间觉得眼前这人也变得有些陌生。
旁边，索之恒完全没受到影响，只是有些疑惑：“爹，你啥时认识这么厉害的人了？我咋子不晓得嘛。”
“你见过你见过。”
索青岑眉毛一抖，无心跟他多说，便摆摆手转过头，一双眼睛精光四射：“咋样临风，莫讲旁的，就去了撒？”
自己说着，也不要回应就自顾自拍板定下了：“之恒，赶紧的，待会儿下山给你弟弟买个伺候上路的！”
“……”
这话说的索临风哽住，默默又把准备好的话给咽了下去。
然而等到索之恒兴致勃勃带他下山的时候，他瞧着面前一排衣衫褴褛的人们，不觉更加匪夷所思。
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。
一帮子男男女女，瞧着年纪最大也不过十七八，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，或蹲或跪挤成一团，大多数眼里都装着瑟缩和畏惧的神色，等着旁人对他们挑挑拣拣。
索临风知道，这儿的人都是人牙子要么哄要么骗来的，要给能用得起的“贵人”当奴隶去呢。
看起来，他们不像是人，倒是更像货物一些，由着别人打骂都没什么反应，估摸着是已经麻木了，个个眼神漠然。
“……出门在外，可不比在家里，得有个人伺候你嘛。”
索之恒挠挠头，啧了一声，目光转到角落那边：“嘿，那小子看着像新来的。”
顺着他目光所指，索临风瞧着那头一个满身脏灰的少年被人打到只能蜷缩在地，死死护着脑袋。
少年身上伤痕累累，脸也脏的看不清本来面容，但那一双乌黑的眼睛里始终蒙着一层倔强的光，就算被打得狠了，宁愿咬破嘴唇也绝不叫出一声来示弱。
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双狼崽子似的眼睛给蛊惑，索临风鬼使神差地抓住他大哥肩膀：“看看他？”
“他？”
索之恒诧异：“这种新货色可没被打怕，花花肠子多，跟你一起，怕是半路就要谋财害命卷你东西跑的撒，莫看啦换一哈……”
说着，就伸手过来拉他走。
索之恒的力气很大，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了的。
关键问题在于，他经常不知道轻重，所以索临风嘴角一抽，一双眼睛沉沉盯着他看想用眼神来告诉对方快点撒手的时候，他仍旧是没感觉出来什么不对，似乎还有些困惑与为什么索临风没跟着他走。
好吧，跟这个人是没办法用聪明人的方式进行交流的。
索临风无奈，只能轻轻动动胳膊：“大哥，你拽疼我了。”
“……”
手松开，恢复了自由，索临风一边揉手腕一边往刚刚那个方向看过去，正好瞧见那少年忽然从地上窜起来，一脑袋撞在其中一个壮汉的身上。
壮汉嗷了一声，那少年就跟个兔子似的，从缺口里冲出来往另一个方向逃跑了，动作利索的根本不像是刚被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样。
索临风顿时眼神意味深长起来。
旁人有没有看见他不清楚，但他刚刚是看得真切，那小子一脑袋撞翻一个壮汉，可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。
对方手里分明是抓着什么东西，一道很浅的寒光闪过，那壮汉便应声而倒，才这样子让他逃出去的。
是个狠角色，倒显得他这同情心有些多余了。
索临风轻笑一声转过身，什么心思都没了，“走吧。”
养父说是叫他在路上带个伺候的人，可是索临风却觉得这样子实在是有些太累赘，所以这挑来选去的看似很认真，实际上却是想敷衍而过。
这就导致了他们逛上整整一下午，最后谁也没相中。
索之恒陪着他，就看他在那挑三拣四总是能找个理由说不，表情不自觉都有些生无可恋。
回去的时候，风大了些，索之恒板着一张脸给他披了披衣裳，索临风就一斜眼，咦了一声，笑道：“大哥对我可真好。”
索之恒表情一僵，背过身去挠挠头。
虽说兄弟俩相处的日子里，总是喜欢对着干，一个把一个气得不成样子，但索之恒这人不记仇，也不经夸，简单一句话就把他给说的有些不好意思。
最后咳嗽几声，硬生生板着脸，“好什么好，走你的。”
索临风抿嘴笑了笑。
山路不好走，终于到地方的时候，天都已经黑了，顶上那被篱笆圈起来的笑院子里亮着灯，索之恒抢先一步冲进去，可没一会儿人又出来了，一脸茫然地左顾右盼，嘴里嘟囔着：“爹人呢？”
“他不在？”
“不在啊，就光掌了灯，人不知道上哪儿去了。”
说完，索之恒想了想，大步跑出去，把到处都找了一个遍。
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，还是那一个答案——
“都不在。”
索临风微微皱眉，也觉得有点奇怪。
这天都已经黑了，那他人还能上哪儿去呢？
再说了他养父人虽然不着调了点，可是还从没出现过一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消失的状况，这么一想，今天对方吃过饭后就催着他们下山的样子就显得有些太过刻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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